4月26日,世界知識產權日,所有登錄網易郵箱的用戶都會看到這樣一幅畫面:左邊一個藝術家打扮的人畫出了一只叼著橄欖枝的潔白鴿子,右邊一個身上打著補丁、乞丐狀的人邊張望“藝術家”的作品,邊在畫布相同位置描出一只嘴里叼野花、眼歪鼻斜的企鵝。圖上配文是:“與其山寨百分之一的靈感,不如復制百分之百的汗水”。看來,網易與騰訊之間圍繞新聞客戶端抄襲的“掐架”還會繼續下去。
與國內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國外App業態健康,團隊才13個人的圖片分享應用Instagram被Facebook以10億美元收購,私人圖片分享服務Path估值也迅速上升到2.5億美元,App開發是一門依靠創新能實現巨大利潤的生意。“國內的創意型中小團隊卻不可能被大公司收購,后者反而會很快山寨一個類似應用,很快你就死了。”資深iOS程序開發者、iApp4Me創始人郝培強表示。
1、用戶界面抄襲“分分鐘搞定”
如果你在對比最近涉嫌抄襲的兩個客戶端后發現外觀“太像了”,并且感到憤怒,那你一定是第一天踏入這個圈子的人。“微書架”App創始人許錫標對于這種UI(用戶界面)設計雷同的現象早已見怪不怪。
“人家設計師辛辛苦苦設計的圖片,用不了半個小時,就可以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利用。”許錫標說,他以大熱的美國應用Path為例,演示了十分簡單的抄襲過程,下載Path,導出ipa文件,把ipa文件解壓,就能看到Path所有的圖片文件:“這些圖片文件一般是png文件,直接打開是看不了的。這時,需要再下載一個修復png的軟件,批量修復一下,就能看到所有圖片文件。這樣就把Path的整個UI給盜了。就這么簡單。”
易傳媒移動互聯網軟件工程師小柯稱,安卓應用的山寨更簡單,將APK文件名改為RAR后解壓,應用中的圖片都在RES文件夾內,“連代碼什么的都可以看到。”
Fresh-Ideas工作室的開發者王均最近就認為其作品“全國空氣污染指數”安卓版中一張原創圖片被某公司改也不改地直接用于另一款應用。“那張坐標軸圖片由多種色彩按特殊配色方案混搭而成,是我們團隊反復琢磨的產物,相信天下不可能找到一模一樣的。所以我很奇怪,下載對方應用打開圖片文件夾后,發現根本就是用我的原始圖片。”怪只怪,安卓的圖片太容易復制。
iApp4Me創始人郝培強說,就算初創設計者做一些加密也沒有用,對方覺得你的UI好,完全可以將圖片截屏。由此帶來的“盜版”速度非常快,Instagram被Facebook收購后,圖片分享類應用被大為看好,Path立即成為國內山寨的下一個熱點,目前已有10多個類Path應用出現在國內市場。
軟件抄襲自PC時代就有,但在移動App上如此密集地發生,主要是屏幕相對縮小后,用戶體驗的要求更高,通常用戶下載App后首先看“應用是否好看”,這方面的重視度遠超PC端。“在PC上即使一款軟件操作起來不太舒服,用鼠標也比較容易克服,軟件間的差別感受沒那么大。但在手機屏上一個優秀的UI,一個舒服的按鍵位置對用戶吸引力巨大,對復制者的誘惑也同樣增長。”郝培強表示。
2、你抄我,我抄他
當你說別人抄襲的時候,自己卻也成了其它應用開發者的攻擊目標。螳螂捕蟬,黃雀總是在后,這不只發生在近期控訴騰訊的網易身上。
熱門游戲“捕魚達人”曾表示自己的山寨應用多達100多款,其中也包括騰訊。但這款游戲自身卻也受到“抄襲”的指責。
一些游戲玩家發現在“卡通尼”等大型游藝城曾玩過一款十分相似的街機版“捕魚游戲”。老K游戲聯合創始人黃劍表示,街機上的游戲正是由該團隊最早于2009年原創,并且在2011年4月推出iOS版本,但是當時卻發現20天之前觸控科技已推出一款《捕魚達人》,黃劍認為后者抄襲痕跡明顯。
觸控科技CEO陳昊芝針對這一質疑向記者表示:“我們從來沒有不承認借鑒了這款街機游戲,但肯定是有創新的,從搖桿的操作變為觸控操作,從用戶需要付錢玩變成免費玩,這些都是創新。如今也有很多手機游戲來自于任天堂以往的經典游戲等,游戲的玩法沒有規定不允許重復。”
不過,將街機移植到手機上,顯然必須將操控方式從搖桿變為觸屏,也肯定不能像大型游藝城那樣要求投游戲幣來玩,這些改變就是創新?黃劍并不信服:“游戲主體上基本和我們一樣,魚陣游動、用炮打魚等基本都是我們的創意,我認為沒有本質上的創新。”
同樣地,卓亨最近對旗下游戲《守衛者》遭遇山寨感到十分憤怒,但也有開發者表示該公司最為知名的游戲《切水果》有山寨版《水果忍者》之嫌……
VS
令郝培強感到失落的是,最近這一年多來,App Store中出現的讓用戶眼前一亮的App差不多都來自美國,在中國區這樣的驚喜幾乎沒有。“一眼望去都是一樣的東西。”郝培強說,現在的態勢幾乎是美國人負責創新,中國人負責模仿,當市場已經有10多款同樣模仿美國的應用時,國內開發者之間誰抄襲誰也顯得很無謂,本質上是創新乏力。
艾媒咨詢董事長張毅告訴記者,據之前的調查數字,國內手機游戲市場正版僅占1.4%,而山寨版則高達34.2%。在蘋果iOS平臺上,熱門游戲只占整體游戲數量的1.9%,山寨版占21.8%。大量游戲扎堆于跳躍、捕獵、塔防等集中的主題,缺乏突破性創意,造成彼此間除了美術設計外均十分雷同,界定抄襲十分困難。
3、創新App的喉嚨被掐住
在中國,App創新者很難自比Instagram的開發者們。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開發者表示,他從來沒有做過被騰訊、百度等公司收購之類的美夢,只是希望自己的應用能繞開大公司主要關注的方向,獲得一些不被復制的喘息時間來積累用戶。
美國的App創新者被收購,而中國的中小開發者由于遭到復制,很容易死掉,一些業內人士似乎都有這樣的共識。張毅表示,在美國反不正當競爭法的實施比較成熟,抄襲者被告的幾率很大,收購成了大公司傳統思維的一部分。而在中國,包括之前的UC瀏覽器與QQ瀏覽器之爭等都沒有最終的結論:“導致許多巨頭認為復制能帶來更好的成本控制。”
中國應用市場過于渠道化也是其中關鍵原因,開發者通過健康方式實現用戶增長難度很大。比如,在水貨手機刷ROM(中文操作系統)的環節,不少應用開發者就與中間商達成協議,將應用預裝在手機中。“曾經有一個用戶買到手機,其中預裝了6個手機瀏覽器。”郝培強表示。如果中小開發者的創意被更有資金實力的公司山寨,并迅速預裝于手機,隨著裝機量的上升很快就會在用戶數量上被對方壓倒,難以翻身。
另外,App Store中國區刷榜現象嚴重,應用排名的現狀往往與創新性無關,當一些背景雄厚的雷同應用占據了推廣位,消費者已很難分辨誰是原創,缺乏推廣資金的中小團隊產品很快就會被淹沒。
黃劍說,以往推廣網頁版捕魚游戲并不需要做廣告,但由于iOS平臺上出現大量捕魚游戲,其每月投放廣告的成本被推到200萬元左右:“如果是比我們更小的團隊,從一開始就會無法支撐。”
4、開發者帶著源代碼跳槽
困惑并不僅僅來自剛涉足這一行業的中小團隊,也包括成功團隊。
在國內App開發圈里,139.me是一個頗有來頭的名字。它最早涉足iPhone軟件原創開發,并獲得百萬次下載的國內團隊之一。僅靠“多彩水族箱”這款游戲,139.me每天的收入就超過1000美元。2009年時其CEO朱連興在那些夢想挖到第一桶金的草根創業者眼中就是一夜暴富的最佳模仿目標。
然而最近朱連興卻感到發展遭遇很大的現實問題,煩惱原因也是同樣的——抄襲。
不久前139.me剛在App Store上對一款雷同應用提起了下架訴求,而對方的身份讓朱連興很痛心,因為正是從其團隊中出走的員工。
2008年在河北時與朱連興一同創業的只有兩三人,他們一起經歷了艱苦奮斗。“那時App創新比較單純,因為進入者沒有那么多,抄襲也沒有那么嚴重。”他回憶。但在2010年搬到北京后,朱連興發現團隊中一些成員接觸的人變得很雜,甚至騰訊等公司的挖人電話直接打到了公司里,這個行業的誘惑變得很大。不少被公司看好、并且已經簽署協議的大學畢業生在經過長期的打磨后,卻忽然因為其他公司的高薪誘惑拋下項目走了。
“一個產品到了關鍵階段,主要做程序的人卻跑掉了,這對我們的影響太大了。”朱連興表示,而且年輕人帶走的還有屬于這個產品獨特的創意文化。
更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不久前竟然有一位甘苦多年的元老在離職時將應用源代碼也一并帶走,并組織起自己的團隊,推出類似的應用。
“這個行業很奇怪,似乎沒有是非標準,也沒有批評的意識。看到某一個人是從139.me這樣的知名團隊出來的,只看中他的經驗,從來不會問他手里的東西是怎么來的。”面對雷同的產品,朱連興只能向App Store申訴,但提到走法律途徑維權的可能,他覺得所需時間和成本太多。
“像國外開發團隊那樣的凝聚力似乎很難,沒有規矩就沒有競爭可言,這是整個行業缺乏職業操守所致。”朱連興表示。
德國下架iPad 蘋果商店欲清理山寨App
此前曾經有不少人舉報商店中出現了許多名稱非常相似,容易讓用戶產生誤解的產品,包括《Temple Jump》、《Tiny Birds》、《Numbers With Firends》等,其實都是山寨《Temple Run》、《Tiny Wings》、《Words With Firends》等知名游戲的冒牌貨,這些產品通過相似的名稱來欺騙用戶花費1.99美元進行購買。
在蘋果App Store上,目前確實沒有一條明文規定,來正確區分游戲之間如何抄襲、如何剽竊的。現在游戲的類型大部分都已經被定型了,比如說:競速類、即時戰略類、第一人稱射擊、消除類、棋牌類等等。那么這些類型之間的游戲算不算抄襲呢?
“抄襲頑疾”拉低并購價值
隨著 Draw Something 與 Instagram 分別被 Zynga 和facebook 高價收購,讓人看到移動互聯網時代 App商業模式的巨大價值,這種獨特的產品正越來越成為投資者追逐的對象。
然而,App 這種商業模式能否獨立運行,則還是一個待解的難題。如果沒有被收購,Instagram 將如何實現盈利?投資者如何才能從它的巨量用戶中獲得投資回報,這些都是Instagram并沒有回答的問題。
目前來看,移動應用除游戲以外,大規模盈利的應用類型還未出現,而出高價收購的公司除了看重其用戶規模外,也更多的是出于市場競爭的戰略防御性行為。
對于投資方來說,如非收購,則很難迅速退出。戈壁創投合伙人童偉亮表示,當企業發展不太容易找到商業模式形成營收規模時,并購也是一種很好的退出方式。
再看國內移動互聯網領域,多家創投在2010~2011年展開的撒網捕魚式投資,已經造就了一批融到A輪或B輪,但尚未找到商業模式距離上市退出遙遙無期的公司。這些創業公司的項目在資本吃緊、融資無望的現實上,能否有望通過高價并購實現投資人的成功退出呢?
對于這一問題,中國移動互聯網產業聯盟常務副理事長李易直言:國內這些移動互聯網領域的公司很多是無營收,無商業模式,無資產的“三無”公司,收購價值并不大。對于互聯網巨頭騰訊、百度等公司來說,抄襲一個產品的成本遠遠低于收購,在這種情況下,巨頭們會迅速復制而不會去收購。
清科投資總經理葉斌也表示,去年就在國內看到了類Instagram的應用,但看了十幾款后發現:他們的用戶規模和產品體驗都相差無幾,嚴重的復制抄襲已降低了其被收購的價值,因此最終都沒投。
葉斌同時指出,如果在移動互聯網領域內出現并購的話,應該會出現在手機游戲領域。他認為,目前國內在IOS平臺上月收入過百萬元的公司已經有幾家了,游戲行業出現一些整合的機會,是不難想象的。而在其他移動互聯領域的細分領域,大部分創業都處于積累用戶階段,而做用戶就需要看能不能找到一個好的商業模式,至于何時能轉化成現金收入,尚需要一個觀察的過程。
易觀國際分析師齊劍哲分析指出,目前發生在移動互聯網的復制和抄襲行為,已經超過了互聯網,這對于處在二線地位的公司來說,無論是獲取資本青睞還是高成本的移動互聯網人才,都面臨著嚴峻的挑戰。因此,如果新的資本引不進來,而又無人收購,很大一部分移動互聯網公司將會活在“剃刀邊緣”——面臨被清理出局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