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市漫步者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漫步者”)位于東莞的工廠,與當地常見的氣派辦公樓有著種種差異:門口1,500多平方米的水池,其實是一個由144個噴頭組成的音樂噴泉;扇形外立面的玻璃幕墻是由上千塊形狀、尺寸無一雷同的玻璃組成,它出自漫步者首席工業設計師之手,這樣的外觀像樂譜一樣有著協調中的靈動之美。
在創造了2011年達到公司歷史最高紀錄的8.31億元銷售額,成為世界第二大多媒體音響銷售商后,漫步者2012年一季度卻出現了三年來最差的一季報。受傳統PC機行業銷售下滑的影響,其營業收入僅1.82億元,相比去年同期下跌10.69%,凈利潤為2,209萬元,同比下跌22.25%。
對此,董事長張文東早有對策—— 在專業領域中尋找新的利潤增長點,渠道變革以及冷靜尋找行業并購機會。今年3月,漫步者以1.2億日元(折合154.25萬美元)正式完成了對日本耳機品牌STAX的收購。STAX 是世界著名的靜電耳機生產廠商,其產品有著耳機中的勞斯萊斯的稱號,一副耳機的價格價格通常在3萬元至5萬元人民幣左右。漫步者收購STAX 只花不到1,000萬元,大概等于二三百只STAX耳機的售價。
在18年前,20多歲的張文東還是北京理工大學汽車工業設計的一名講師,同時也是一名音響發燒友。因為覺得當時市場上的大型音響過于笨重以及門檻太高,他和弟弟以及一名學生突發奇想,用自己家賣老房子剩下的4萬塊錢,搜集了很多廢舊木箱與舊柯達膠卷盒,組裝出100套適用于Walkman的平價小音箱,然后到王府井市場練攤,沒想到迅速售罄。從此漸漸做大規模,他于1996年正式下海創立漫步者。
1999-2001年,中國的電腦DIY市場越來越普及,隨之帶來PC機配套的音響市場增長。張文東迅速把握了這個時機,推出了自主品牌制造的、專門針對電腦DIY市場的多媒體音響,其產品不僅物廉價美,返修率也僅為0.2%-0.3%,幾乎是業界最高標準。
2000年之前,雖然已經在市場上建立了良好的口碑,但是由于北京廠區產能及場地限制,當時漫步者音響一年只能賣1萬多臺。由于南方的產業鏈以及研發環境非常成熟,2000年漫步者在南方建廠后,一個月就能出產1萬臺,與產能擴張相輔相成的是銷量的爆發,到了2001年,漫步者已經成為中國多媒體音響市場上銷量最高的品牌。
此時張文東卻與其他廠商背道而馳,既不追求暴利,也不愿為了追求規模而降低利潤率。他堅持產品的利潤率一定要保持在15%左右,因為這樣可以保證企業有一定生存空間,又不至于因為利潤太豐厚而導致太多產業資本進入,出現過度競爭。同時漫步者堅持只在音響領域發展,而不是像其他對手看到什么賺錢就去做什么。這兩點堅持讓漫步者一直保持了內地多媒體音響品牌市場份額第一的地位。
根據中國電子音響產業協會和環咨HZ Research的統計數據,2006年、2007年和2008年漫步者國內市場占有率分別為22.14%、25.27%和26.34%,其自有品牌出口復合年均增長率為53.08%。
市場狀況一片大好,張文東卻時刻充滿危機感,因為他開始看到傳統電腦DIY市場的式微,以及經濟即將步入轉型期而帶來的考驗。他首先否決的是擴大低端產品產量以維持市場份額的做法,“當產品遇到價格戰,品牌就失去了意義。如果以品質遷就低價,那么最后就會變成比爛游戲。即使在一堆破爛中你是賣得最好的那堆破爛,又有什么意義呢?”
漫步者開始陸續研發多媒體音響、數碼家居音響、汽車音響、耳機系列新產品,并且開始籌備上市。對張文東來說,2008-2010年是積蓄力量的階段,金融海嘯那一年原材料價格下降迅速,市場又在國家的經濟刺激政策下迅速復蘇,漫步者將中國市場的份額迅速推高到了40%,并于2010年2月成功IPO,原定計劃募資4億元,最后超募到12億元。
而超募的7億多元資金,漫步者至今沒有動用,一直用于購買理財產品,收購日本STAX耳機,用的也是漫步者的自有流動資金。他表示從這兩年的經驗看,超募后就大舉投資的公司,新項目的回報都表現不太好。他不想讓自己加入那個吹泡沫的行列,而是希望能在市場中冷靜地尋找機會。
2011年對于漫步者來說,是尋找方向的一年。它年產達到860萬套多媒體音箱、270萬套高性能耳機系列產品、組建了50多個全球營銷網絡及多個音頻技術中心。推出了更多的概念創新產品,例如更加關注聲學與工業設計的結合,重點研發揚聲器小型化,蘋果專業音響等。甚至請到了英國AE 音箱的創始人作為公司的首席音響設計師,推進專業音響、汽車音響的研發。去年其專業音響銷售同比增長200%,汽車音響同比增長58%。
針對傳統電腦賣場的式微,漫步者通過經銷商將渠道直接下沉到縣一級;并和國美、蘇寧等大賣場加強合作,擴展到非傳統的IT 銷售渠道;在北京、南寧等一線城市開建產品體驗旗艦店,在海外,漫步者也進一步擴大了代理商數量。令內外銷市場銷量均同比增長15%以上;但這也導致公司該年的銷售費用達到6,509.22萬元,同比增長67.63%。
盡管種種新產品的開拓以及渠道改革,讓漫步者2011 年銷售達到歷史最高紀錄的8.31億元,同比增長15.54%,成為全球繼羅技之后的多媒體音響銷售亞軍。但是因為通脹導致的原材料價格和人工成本上漲,漫步者去年的毛利率下降了1.96個百分點。凈利潤為9,830萬元,只增長了1.43%,而這增長表現還是因為用超募資金購買銀行理財產品獲得的。
但是2011年依然有讓張文東感到興奮的事情。2011年日本地震以及全球市場需求下降,一直位居世界靜電耳機之巔的日本STAX品牌也出現了虧損,盡管這個虧損只有200多萬元。但是對于一直堅持以工匠式精細制作,總資產只有600多萬元的企業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張文東用了一年多時間與該公司的董事長溝通、洽談,盡力說服這個70多歲的老人做出改變,最后終于在去年底以不到1,000萬元的合理價格,達成了收購協議。
盡管這個公司連董事長在內只有13個人,在今年并入公司后僅僅增加了300萬元的收入, 但用張文東的話來說,雖然STAX的產出并不大,但是猶如圍棋中的“眼”,盤活了一盤棋。公司增加這個品牌,令中國企業有了全球唯一可以批量生產靜電耳機的技術,也形成了耳機高檔與中檔的產品線,利潤率較高的耳機業務將成為幾年后漫步者寄予拉動利潤增長期望的部分。
漫步者結合日本的技術,于去年底推出了自己的子品牌AIR-PULSE(空氣脈動),是面向高端發燒友、樂器音響用戶等專用品牌,它的客戶群,銷售渠道以及定位和漫步者原來的產品完全不同,目前已經啟動其全球推廣。而STAX 靜電耳機依然會以手工形式堅持在日本生產,作為漫步者公司的旗艦產品。
張文東自己作為音樂發燒友,特別注重用戶體驗。例如在出口海外市場時,漫步者從來不像外資品牌那樣只做全球劃一的產品,而是根據不同地區差異進行工業設計。例如北美地區較多木結構房屋,其數碼家居產品就會增強低音炮的效果,讓音質在這種材質的環境中顯得更為醇厚余韻;針對年輕人的作息特點,他們的電腦音箱不但在保持音質的同時更加小型化,甚至還帶有鬧鐘和夜光長達一分鐘的功能。
在廣東制造業環境中所培養出來的快速反應,令其相比海外競爭對手能在工業設計上先走一步。針對移動終端的發展,以及蘋果產品幾乎成為潮流人士人手一部必需品的趨勢,早在前兩年漫步者就開始推出蘋果專用音響并在海外銷售,公司現在正在與蘋果洽談以獨家代理的方式推出市場,在哀鴻遍野的東莞制造中,漫步者希望能借助蘋果專用音響系列,樹立中國自主品牌的優質形象。
張文東可以說是一個技術控,也是一個細節控,曾經的教師生涯更讓他能沉得下心只專注于自己喜歡的事情。他不講究吃穿,永遠是T 恤加牛仔褲示人,但是卻熱愛技術細節完美的超級跑車、音響、相機,沉迷于研究它們如何做到現代工業中的最完美表現。帶員工海外參展乃至接待外來的技術考察團,他會自己親力親為安排行程,照顧員工。連午休時他都會仔細檢查一下樓層里誰的辦公室開了空調卻忘了關上房門。
他自我總結與珠三角制造業老板最大的不同,就是別人都在淘金,這里賺不到錢,就去別的地方再挖。他卻是在打井,而且為了能保證獲得最好的水質,一直保持有水吃,他舍得為暫時還看不到明確產出比的新技術和研發投資。
在采訪期間,東莞當地媒體正在報道當地的制造業老板的另類轉型,包括開店做零售,結合自身資源優勢進軍工業地產,蓋廠房、蓋住宅區等等。張文東卻對此淡淡一笑,說了一句他最推崇的喬布斯的名言:“決定放棄做什么與決定去做什么是同樣重要的。對產品來說是這樣,同樣也適用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