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宗普通交易

　　5月25日凌晨7點，成都網絡游戲玩家張敏強興奮地搓了一下手，在游戲《傳奇3》的永恒5服務器里，他剛剛爆出一把頂級武器——裁決。

　　2個小時以后，天色大亮，張敏強拿起電話，查詢自己的銀行戶頭。就在幾分鐘前，這個戶頭剛打進了500元錢。張敏強滿意地抽一口煙，拿起鼠標，在“確認交易”的鍵上輕輕按了下去，將這把裁決交到了另一位玩家劉華的游戲人物手中。

　　張敏強對劉華很熟悉。劉華經常到各家網吧“收貨”，他們已經交易過多次。劉華一般會先往張敏強的賬號打錢，到賬后張敏強給裝備。如果劉華湊巧也在這間網吧，那就直接現金交割。

　　劉華現在正在另一家網吧，除了張敏強的裁決，他還剛用300元現金從同一網吧里的另外一個《傳奇3》玩家手里購買了一套騎士手鐲。隨后，他立刻給上海的方小軍發短消息：“貨已收到，可以交易。”

　　半個小時之后，包括張敏強賣出的裁決在內的大批裝備再次易主。買家方小軍躺在上海浦東的公寓里打開通訊簿，向預約買家和各家下線通報取“貨”。

　　下午2點，玩家劉蓉上線。平時沒有多少時間打怪練級但又喜歡玩游戲的她，喜歡直接買賬號和裝備。就在半小時以前，她剛剛通過一個網友購買了一把裁決，現在正準備進入游戲在朋友面前炫耀一番。

　　但她可能永遠不會知道，她的裁決5個小時以前才從張敏強的賬號里賣出來，而且價格比她購買的價格低了接近50%。

　　在中國網絡游戲龐大的地下交易市場中，從張敏強到劉蓉，這只是一宗再普通不過的交易。

　　中間商低買高賣

　　張敏強是成都某高校的學生，在他的同學中，他也算是一個小“大款”。

　　“我有朋友自己到網上做了個網頁，還常到論壇里叫賣，但是經常遇到騙子。”他說，“所以我們一般都只和熟悉的上家交易，當然價格肯定比自己到網上賣會便宜許多。”

　　張敏強所說的“上家”是一些在地下交易中“低買高賣”、賺取差價的中間商。劉華正是其中之一。他的公開身份是成都一家公司的項目經理，但在私下，他卻是一個擁有數百人“下線”的中間商。

　　這些“下線”包括張敏強這樣掙些零花錢的學生、以打游戲為固定職業的玩家，以及混跡于網絡游戲虛擬世界中的“游俠”乃至所有可信的交易者。通過與劉華交易，他們每個月的收入從幾百元到數千元不等。

　　與張敏強這樣的普通“下線”不同，真正的網絡游戲職業玩家通常是團體作戰，為了迅速升級，這些職業玩家初期需要消耗大量的虛擬物品，而在游戲后期，他們的生產也是以套現為目的。因此他們是中間商大額“買單”和“賣單”的最主要來源。

　　“在進入一款游戲時，我們會花錢向中間商買進大批虛擬物品。這些物品可以幫助我們迅速升級，搶在別人前面占據后期容易升級、打裝備、打錢的地方。等我們站穩腳跟以后，就可以批量‘生產’，向中間商和后來的玩家大量出貨，直到我們撤離這款游戲。”張靜說。她是一支職業游戲戰隊的成員之一，這支戰隊通過這種“先買后賣”的方式已經在多款國內外游戲中獲利而歸。

　　但在地下交易的利益鏈條中，包括職業玩家在內，他們都只是生產者，賺的是辛苦錢。“進行中間交易的‘中間商’賺的才是大錢。”一位玩家說，“在網絡游戲的虛擬世界中，誰都可能是騙子。玩家通常只信得過經常交易的那幾個人。所以盡管他們一般都是低買高賣，但玩家也愿意跟他們交易。”

　　“低買高賣的差價一般都會高出采購價格50%，高的時候可以賺到一倍甚至更多。”劉華說。他頗為得意的一個事例是，在一次交易中，他倒手一批裝備，不到兩個小時就賺了8000元。

　　傳統資本潛伏幕后

　　在網絡游戲帶動的龐大地下交易世界里，像劉華這樣的個人中間商只能算是散兵游勇，遠不足以體現整體規模。在這個世界里，不乏跨省作戰的軍團跟潛伏幕后的資本巨鱷。

　　由于個人中間商的渠道一般都比較有限，所以他們經常相互調貨或協同出貨，彼此通過電話、網絡和銀行賬號聯系。由專人負責在服務器中直接求購、叫賣或通過論壇、網站接單，其他人則通過自有渠道供貨出貨，事后按約定比例分成，從而形成一定的跨省市采購分銷網絡。

　　“我們在各個主要城市都有中間商，一旦有跨區域交易，我們就會互動合作。”一位中間商介紹，“比如在成都有玩家想出賣他在上海服務器中的物品，那么這個玩家一般會找到當地中間商，這個中間商就會以較低的價格將虛擬物品買下，然后轉入公用的賬號，由他在上海的中間商伙伴提取，并尋找下家套現。反之亦然。”

　　如果說他們是地下交易世界里的軍團，那真正參與產業化運作的“地下游戲公司”就是潛伏幕后的資本巨鱷。“在地下交易的產業鏈中，地下游戲公司才處于金字塔的最頂層。”劉華說。

　　“近一兩年來，國內網絡游戲及地下交易發展迅速，一些傳統企業和機構已經開始關注這一市場，并開始借助資金密集優勢在地下交易市場翻云覆雨。”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地下游戲公司負責人說，“就我所知，國內大部分地下游戲公司都有傳統企業的背景。”

　　“由于國家政策不明朗，網絡游戲地下交易還缺乏法律認可，所以這些投資方一般不會直接出面。常見的方式是體外運作，成立殼公司并注入一定資金，由殼公司租賃場地，招聘大量職業玩家集中打游戲，從而以低廉的價格迅速生產大量的虛擬物品，然后通過中間商出貨。”這位負責人說，“按照100人的規模，這類公司的業務量每月至少可以達到30萬元甚至更高，而其利潤率則遠高于傳統行業。”

　　“對于大企業來說，這樣的業務量微不足道，但通過殼公司的業務，投資方可以趕在國家政策認可虛擬財產交易之前介入這一市場，搶占渠道和資源，并積累運作經驗，一旦國家政策認可并放開這一市場，業務規模自然能大幅提升，即使政策否定這一市場，投資方本身也不會受到多大損失。”他說。

　　由于這種公司行為隱秘，目前國內究竟隱伏多少這樣的公司，目前仍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玩家、個人中間商、地下游戲公司之間已經逐漸形成一個完整的產業鏈，在這個產業鏈的拉動下，網絡游戲地下交易正在向商業化、產業化的方向嬗變。

　　對于中國網絡游戲市場來說，這是福是禍，還有待時間解答。

　　(應當事人要求，文中張敏強、劉華、方小軍、張靜均為化名)